名称
简介
《狗十三》是由曹保平执导,张雪迎、果靖霖、智一桐、曹馨月等人主演的一部剧情片。 影片讲述了一个女孩从童年到成年残酷变化过程中所发生的故事。 2018年12月7日,该片在中国全国上映,但有删减。
梗概
李玩十二岁,刚上初中,与年迈的爷爷奶奶同住。母亲在她幼时离家,父亲再婚与继母生了个弟弟。父亲焦虑着该如何告知李玩新生儿的到来,却意外因课业起了争执,为此父亲决定买一只小狗哄劝女儿。热爱物理学的李玩将小狗取名为“爱因斯坦”,但小狗在一次意外中走失,李玩为爱因斯坦走失的事情难过不止,家人为此也不得安宁。
为了安抚李玩,家人将另一只同品种的小狗代替爱因斯坦。在全家人的压力之下,李玩越来越沉默。继母及新弟弟的加入让李玩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当家人称呼新来的小狗为“爱因斯坦”,她开始发现自己无法逃脱成人世界为她编织的谎言…
影评
《狗十三》中父亲的三次流泪如何解读?
李安曾说:“电影不是把大家带到黑暗里,而是把大家带过黑暗,在黑暗里检验一遍,再回到阳光底下,你会明白该如何面对生活。”
当我沉下心第二次看《狗十三》时,我突然明白了导演曹保平的深意。
很多人看完《狗十三》,把李玩最后对生活的妥协,看作是成长的残酷,并且强烈抨击李玩父亲对李玩“打一巴掌揉三揉”的教育方式。但导演曹保平却表示《狗十三》没有以往青春片里的“撕心裂肺”,但这恰恰是它打动人的地方,它把我们平时咽下去的生活的沟沟坎坎,重新打量了一遍。
所以第二次看《狗十三》时,我觉得真实到令人窒息,并非因为李玩最后对生活的妥协,而是李玩和父亲以及他们整个家庭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像极了大多数中国家庭的亲子相处。
因为自己也当了父母,所以重温时,我把自己代入李玩父亲,换种角度去看这个人物,突然发现他没有大家抨击的那么不堪,其实在他专制的父权下,还隐藏着对子女深深的爱。
一、 从父亲送狗扔狗一系列行为中,反映出了中国家庭父权的强制与漠视
电影一开始,就呈现了李玩和父亲的矛盾。李玩想报物理小组,但老师建议她报英语小组,从未问过女儿喜欢什么的父亲,跟着老师一起逼李玩改报英语小组。看着固执的李玩,父亲怒了,一把抓过笔改成了英语小组。泫然欲泣的李玩和父亲走出办公室,父亲开始劝她听话,甚至拿钱来劝。看李玩还是赌气不理,父亲开始诉苦“你爸忙得连觉都没睡,容易吗?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是为谁好。”。不顾女儿意愿强行改成英语小组,这是中国家庭典型的父权强制,我是你老子,你要听我的。
以李玩父亲为主导,李玩爷爷拥护下的父权家庭里,父亲俨然是”父权“力量的外化,在父权强制下,身为子女的李玩,只能听话顺从,一旦表现出反抗,就会遭到镇压甚至棍棒伺候。因为愧疚,父亲送给李玩一只小狗,日久相处中,李玩和叫爱因斯坦的小狗产生了深厚感情。但爷爷遛狗时却粗心丢了狗,面对李玩的质问,父亲不是正面回答,而是迂回曲折地说,你马上要中考,学习紧张,狗本来就是要带走的,现在狗丢了,你也别在意。
中国父母永远在等孩子一句谢谢,但孩子却永远在等父母的一句对不起。
但在中国式的父权家庭里,父亲不会对子女道歉,道歉有损父亲权威,所以弄丢了李玩的狗,家里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对李玩说一句对不起。而疯狂寻狗的李玩,她寻找的也不是狗,而是缺爱的自己。
李玩后妈出了个李代桃僵的主意,于是全家人合伙蒙骗李玩,甚至包括堂姐,他们都试图把爱因斯坦身份的”假“变为”真“。但李玩一次次否定狗的身份,甚至还夜晚不归,这些行为都是在挑战父权,所以父亲动用暴力,让她明白试图挑战父权的后果。
李玩被父亲暴打,是全片最令人窒息的一幕,但这恰恰说明中国家庭父权的强势以及不容反抗。
虽然李玩对假爱因斯坦没有感情,但当父亲被后妈要求把狗送去狗肉馆时,她依旧心软苦苦哀求父亲,但这次父亲不理不顾径直开车走人。
在父权社会里,父亲从来不审视自己的行为,他们要求子女绝对听话服从,他们用孝道绑架子女,维护父权。
《摔跤吧爸爸》最令人诟病的一点就在此,父亲最初完全是罔顾女儿的意愿,强行逼迫女儿学习摔跤,他把自己未完成的梦想强加到女儿身上,幸亏女儿们最后成功了,如果不成功,岂不是一桩父权压迫的悲剧?
另外,狗十三里还有两个小细节。
李玩不喝牛奶,但身为父亲却完全不知晓,在聚会上为李玩倒牛奶。
李玩和爷爷奶奶吃饭,看到饭桌上有南瓜,好心提醒爷爷”糖尿病不能吃南瓜“,但奶奶却表示”报纸上说吃南瓜可以预防糖尿病”,李玩表示美国南瓜才行,听了这话爷爷自然不肯信,还嘲笑李玩“崇洋媚外”。
这两处小细节恰好说明在这个男权家庭里对女性的漠视与忽略,以及暗藏的重男轻女。
因为李玩是女孩,所以连名字都随意起,生了男孩,就要郑重起名。
父亲与爷爷构成家庭的力量核心,成为小社会的权力中心,而李玩的种种行为正是对这种“父权独大”的反抗,对家庭权利运行机制的反抗。因而她的反抗必然会遭到以父亲为代表的父权家庭的镇压。
二、父亲的三次落泪,暗含了父亲对女儿深深的爱
其实《狗十三》能触动不同年龄阶段观众的情感共鸣,正是因为它没有脸谱化角色,也没有给主角幡然醒悟的机会。
《小欢喜》里三个孩子最初和父母都有不同矛盾,但最后他们却都达成了和解,虽然完美大结局令人欣慰,但实际上削弱了真实性。因为我们知道,现实生活里更多的是不被父母理解而跳楼的丁一,而不是最后得到父母谅解的乔英子。
《狗十三》最打动人的地方恰恰在此,电影最后李玩父亲没有因为李玩的一次次反抗而幡然醒悟,不再逼迫女儿,学会尊重女儿,而是李玩学会了对现实妥协。但这不正是现实中我们很多人的真实际遇吗?
诚然,李玩父亲是父权家庭的维护者,但其实他对李玩并非没有爱。
从影片中我们可以看到,李玩家庭有点重男轻女,但她的父亲没有因此虐待她,少她吃穿。她爷爷奶奶俨然更喜欢孙子,但照顾孙女依然不遗余力,爷爷弄丢了狗,也会内疚出去寻找,奶奶看李玩迟迟不归,多年不出门也鼓起勇气出门寻找,其实这都是爱。
我们不能因为父亲以及爷爷奶奶的爱缺少尊重与理解,就否认他们爱李玩。这几年原生家庭被火热讨论,很多人一提起父母就咬牙切齿,但却忘了父母自身的局限性以及他们含蓄隐藏的爱。
影片中李玩父亲有三次落泪:
第一次是因为丢狗事件打了李玩后,跟李玩道歉时哭了。
第二次是带着李玩去流浪狗收留站寻找被送走的狗时,却得知狗已绝食而死,因为愧对李玩哽咽红了眼睛。
第三次是给李玩的庆功宴结束后,父亲送她回家时接到李玩母亲电话,然后痛哭失声。
这三次落泪,其实都暗含着李玩父亲对她的爱,虽然这种爱缺乏尊重和理解,但对父权家庭长大的人来说,这就是父爱。
其实我觉得李玩父亲比这那些因重男轻女对女儿完全不闻不问的人来说,已经好很多,无论是出于内疚还是真正的父爱,至少他在尝试着去关爱女儿,只是他爱的方式太局限。
但爱的方式的局限性,却不能完全由他决定,而是由他所处的父权社会所决定。
而且这种父亲与子女关系的缩影才是中国家庭正常的表现,正如导演曹保平被问及”李玩和父亲的关系是否正常“时的回答:非常正常,在我们这样一个父权社会中,父亲在家就是一言九鼎,但中国每个成年人都背负着许多不易,没几个父亲会把所有心思和精力都放在女儿身上。
影片多处场景都显示出李玩父亲作为上有老下有小中年男人的压力,面对李玩的出格反抗,他多次诉苦”爸爸也不容易“,虽说有情感绑架成分,但从侧面来看,父亲撑起一个大家庭确实很艰辛。
这和我们的父辈何其相似,成年后我们抱怨父辈没有给我们足够陪伴,却忘了那时候的他们要多努力赚钱才能够养活一家人。
所以中国父母的“为你好”里,缺的不是爱,而是理解和尊重。所以当我们提及原生家庭时,不能因为父母给的爱缺少尊重与理解,就一味否认他们不爱你。
三、中国式的父权家庭,总是父权为先,父爱为后
在古代父权社会里,女子必须”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父死从子”;连主张“有教无类”的孔子也视女子为另类:”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而接受父权制文化习俗的熏陶的女性,会承袭父权制文化的传统,会不自觉以父权制的标准来要求自身的发展。
《狗十三》里的奶奶和后妈虽然同为女性,却已经被父权制文化所侵蚀,后妈因生了男孩而骄傲,要求李玩父亲大办宴席为儿子庆祝周岁生日,而奶奶作为弱势话语权代表者,对家里诸项事宜其实是没有发言权的,比如李玩被父亲暴打时,父权制的代表爷爷坐在一边默认李玩需要被教训,而奶奶的阻拦则显得有心无力。
单亲缺爱的李玩其实渴望父爱,从李玩疯狂寻狗那一幕场景,我们可以看出她的疯狂寻找其实还隐含了对父爱的呼唤与渴望,丢的不是普通的狗,是父亲送的狗,所以李玩执意要寻回,其实寻找的是遗失的父爱。
被困在“恋父”围城的李玩,她所有的离经叛道一方面是对父权独大的反抗,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对父爱的呼唤与渴望。
但她的反抗变成了无谓的挣扎,因为对遵循父权的李玩父亲来说,维护父亲权威在先,对子女的爱在后。所以李玩触到父亲逆鳞时,父亲先是武力镇压,其次才是温情劝慰。
不仅对李玩,对李玩同父异母弟弟也是如此,电影最后李昭在冰场上不断滑倒不断哭喊“我不滑了”,却无人理睬他。
因为在李玩父亲眼里,让你学滑冰是为你好,就像当初让李玩改报英语小组一样,我是为你好,你要理解。如果你不理解还强行反抗,那就是不懂事。
李玩在挣扎中,对父权由最初的反抗变成了服从与谄媚,从她喝下叔叔敬的酒,咽下狗肉的从容,以及面对爱因斯坦的不肯相认,说明她已经接受了父权社会里的行事规则,同时她也明白了“中国父权家庭里,先有服从才有爱。”
因而当她在物理竞赛中获奖后,父亲带她去寻找之前送走的狗时,得知狗绝食而死后,她没有像之前那样歇斯底里的闹腾,而是安静了片刻对父亲说了”谢谢”。
最后李玩选择了对生活妥协,并在自我异化和规训中长大成人,这是时代的代价,也是每一个你我的普遍命运。
《狗十三》拍摄于5年前,但这部小成本青春片重映时,却一跃成为2018年评分最高华语电影。
因为它以温和却不凌冽的影像触及了人类成长过程中被撕裂并不断被规训的秘密,也折射出了中国父权家庭里,强制冷漠的父权与隐忍又无法言说的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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